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再一次将雨水扫下，暴雨声与雷声混杂。天空中仿佛一座座山般的黑云布满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越野前照灯照射着前面的车尾的后窗，又反射回来，微微的弱光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倒映出男人刚毅的脸庞。
第三次突变以后，天气就没有正常过。
想到这里田所浩倔一双粗眉扭在一起，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自觉地加劲。
不过当他通过内后视镜看到后座上相互依偎的女孩时，又露出了一个爽朗的微笑。
他24岁，在部队中是很多人的先辈，但这俩位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先辈。
二人所立下的功勋值得每个联邦公民的尊重。南锦屏与叶殊遇同属华籍，在联邦华部十年保密期限过后两人的功勋事迹才被放出，如果说南锦屏的完成的任务是在刀尖上行走，那么叶殊遇就是用浑身插满尖刀和死神共舞来形容也不为过。
南锦屏将如春笋般的手指轻轻按在着怀中少女的玉颈上，确定叶殊遇入睡后抬头问道:“田所桑，离第七区还有多少公里?”
华语是军院的必修课程，是联邦为了保存人类文化流传所规定的。
田所浩倔看了一眼车载卫星地图，回道:“还有700公里。”
然后车内又恢复了寂静。
……
在暴雨中行驶了一段时间后，田所难受的一匹，他本来就是个话痨的自来熟，不好拿对讲机来唠嗑，叶少将睡着了也不好出声，本来还忍得住，但此时南锦屏开了个头……
但瞅了一眼南锦屏冷若冰霜的脸庞，男人抿了抿厚唇又闭上嘴。
……
当车队行驶在一片隧道中时，田所想着近些日子对两位长官的观察，他觉得有必要说些什么。
绝对不是因为他关不住话匣子。
待到车辆出了隧道，田所道:“南中校?”
“嗯?”少女微微抬头。
田所浩倔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，他知道南锦屏正在通过后视镜看自己:“你是不是对叶少将有意思。”
还未等南锦屏回答，他又说道:“你有很多事放不下吗？做人……要潇洒一点，爱一个人一定要跟她一辈子，我喜欢一朵花，一定要把它摘下来，我喜欢风，至少我停下来闻一闻风，我喜欢云，就追着云，让云来罩着我，有时候太照顾自己的感受，会失去别人的，轻轻的我走了，正如我轻轻的来，挥一挥衣袖，不带走一片云彩。”
南锦屏眨巴眨巴眼睛，她内心已经决定了在柳予安回来后两人公平竞争，此前不会和叶殊遇在一起，但少女的私心想着可以先占一点甜头。
就当收利息了。
毕竟山药记忆如果恢复了，那么柳予安是比她多几重筹码的。
她不是很能理解田所浩倔为什么突然说这个，但既然有关于她俩的感情……
南锦屏摸了摸少女柔顺的长发，眼中满是温和的笑意，话语中满是坚定:“好花盛开，就该尽先摘，慎莫待美景难再，否则一瞬间，它就要凋零萎谢，落在尘埃。我不会再等待了，这一次我要争取自己的幸福!”
此时一束阳光刺破重重阴霾照在车窗上，路上的花瓣被碾碎在雨水中，田所看着前方似是而非的风景，这些话原本是他在军院时一位华籍同学说给他听的，他当时认为这是真知灼见。
田所将与自己经历所结合而改编的话语讲给了南锦屏，当他听到少女的回答时，田所沉默了。
他此刻心脏仿佛都被撕裂，他想起了那个闷热的午后，与远野因分配而告别，桌上那一杯饮尽的红茶。
若是他当年也这般勇敢果决就好了。
应该是神明给他犹豫的惩罚吧，他连远野最后一面也没见上，只是无数次在夏夜的梦中见到了那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。
田所突然有些崩溃了，男人全身颤抖，抓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。他强行按下心中的痛苦，然后轻轻地哼起了小调。
“……泣かないでわたしの恋心，涙はお前にはにあわない……”
南锦屏感觉这歌声像榴莲味臭豆腐沾鲱鱼汤，难以入耳。
不过她能理解第九感染区对普通人的影响，那是直接作用在基因和大脑上……也就是造成田所怪异行为的祸源。
田所穿着防护服，但由于心灵上的破绽，还是被沉睡的“王”所影响。
普通人如果长时间无防护措施暴露于第九感染区，不变异也会疯掉。
“唔……怎么了小南瓜……”怀中的少女揉眼疲倦地说道。
如果田所此刻再去看后视镜，就会知道什么叫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。
……
……
“要不要再睡会儿?”南锦屏轻轻地按摩着少女的小脑袋。
叶殊遇眯着眼趴在她腿上享受，说道:“我真不是被田所吵起来的……我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。”
少女的脸颊蹭蹭南锦屏柔软的大腿，明明是刚醒，梦中的内容却一点都回想不起来。
南锦屏抬眸看向后视镜中的男人道:“田所桑，唱得不错，下次别唱了。”
坐在前面的田所浩倔眼神躲闪，一脸心虚。
……
……
车前的挡风玻璃落上了点点水迹，视野变得模糊不清，男人正准备按下雨刷的开关时，对讲机发出了警报。
“嘀——嘀嘀”
田所浩倔拿起数字对讲机，很快清晰的男声在车内响起。
“各车辆注意，在十五公里外探测到了数百只不明生物体，正以6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速度向我们靠近，全体车辆请在十秒后加速……”
男人粗糙的右手按在档杆上。
“1——”
“2——”
后座上的叶殊遇突然起身，揪了揪南锦屏的袖子道:“小南瓜，下令停车。”
南锦屏言听计从，拿起身边的对讲机拨弄两下说道:“全体在四秒后停车。”
整个车队十三俩越野令行禁止，停在了203国道上。
南锦屏转头看旁边的少女伸手去搬车门，急忙把她拽了回来，给叶殊遇披上卫衣的帽子，又戴上口罩。
这区域的能量波动很微弱，普通人只要不是口鼻接触都没什么大问题。
叶殊遇下了车，双脚踩在开裂满是坑洞的公路上，剧烈的风吹得她上衣猎猎作响，天穹中的雨丝飘落在她露出的小半张脸上。
尽管戴着厚厚的口罩，可她还是能闻到雨后的清新。
最早的那次突破使得所有植物都发生了根本上的变化，感染能级越大的地方植物越旺盛。
这也是数百年来这里依旧是公路荒漠的原因。
车内。南锦屏拿起手中的对讲机，静静地听着其中的声音:
“中校，我认为凭我们的车辆完全可以甩掉后方的变异种，请给我一个停车的理由。”
南锦屏蹙眉道:“这是命令，你只负责执行，不要有疑问。”
“属下知错，可是叶少将毕竟冷冻了这么多年，我认为她并不了解如今联邦的发展与小队的情况。”
南锦屏无言。
“因为前方二十公里外有一条纵横千里深不见底的裂缝，如果咱们车能飞我就撤回命令。”叶殊遇带着一身水汽和寒风钻回车内，躺在后座上说道。
“我们来时并没有叶少将您所说的裂缝。”
叶殊遇扶了扶帽檐:“你违反军纪了，现在所有人拿武器行李下车，五分钟之内集合。”
“……”
对讲机那边不再传出声音，前座的田所熄火后戴上面罩，拿起一旁的背包同样跃下了越野。
越野车外的全世界灰暗，公路被雨水沁得愈发漆黑，一群人身着防护服持枪在两名少女身前集合。
南锦屏数了数确定没有少人，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叶殊遇。
少女漆黑宽大的风帽下露出几绺白发和半张俏脸，暗红的眸子盯着手中的黑色终端所反馈出的画面。
叶殊遇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:“正面打不了，有一头高阶变异种，我们这些人都不够分的。”
下一刻少女将设备塞到了身后的背包里，转身拍了拍面前这六米长，宽高近三米的武装越野，一个计划在脑海中快速凝聚。
……
……
数十里外，浩浩荡荡的蓝色蛛群飞快地向前爬行，为首的巨型蜘蛛头部上生长着半具人类女性的身体。
下一刻，这只变异种停下了步伐，蛛群也随之静止。蜘蛛躯干上方的少女略微眯了眯眼，不明白前方的猎物为什么停下了脚步。
她的智慧还没有进化到那么高的层次，下一刻动物的本能占据了大脑。皮肤散发着幽蓝的少女嘴角裂开，将嘴撕开呈九十度漏出了满口的獠牙。
这只数十米高的变异种发出一声嘶吼，前面的一双须肢重重地拍打着地面，蛛群又向前方爬去。
……
叶殊遇远眺远方，它们要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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